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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今天的辉煌

来源:未知来源 日期:2015-03-31 12:00

——在洞庭氮肥厂建厂的日子里

李长平

面对洞庭氮肥厂高耸的铁塔、纵横的管道和热气腾腾的生产景观,我常常陷入了沉思。回想20多年前,我们那代人凭借一双粗槌的手,在资金短缺、技术落后的情况下,把一座具有当时世界先进水平的现代化大工厂优质高速地建成投产.从中感受过的艰辛和喜悦,今天仍历历在目……

1974年7月1日 ,在举国上下庆祝党的生日这天,我从省化工厅风尘仆仆地来到岳阳。与我同行的还有湘西自治州副州长郭自安同志。列车上,老郭和我反复嚼咀老省长的话:组织上经过反复考虑,决定派你俩到洞庭氮肥厂去(当时称岳阳化肥厂),担任该厂工程会战指挥部正、副指挥长。工厂建成,你们一个任书记,一个任厂长。洞庭氮肥厂生产和建设的重担,就落在你们身上。老省长给我们明确三件事:一、建设期只有四年零八个月(包括后来原料路线改造),早一天投产,就可以帮助农民增产一万吨粮;二、投资3.2亿(也包括原料路线改造投资)。这些钱是农民老大爷、老太太提篮子卖鸡蛋的血汗钱,一分一分挣得不易,坚决不能超资;三、洞氮的建设不只是一场工程大会战,也是一场政治战。搞不好就会丢中国人的脸,丢毛主席家乡人民的脸。与外国人打交道,要把握尺度、不卑不亢。

这三件事,一度搁在我心里,伴我走完洞氮建设的里程。

抢工期  风雨兼程

四年零八个月时问要建设好这个现代化工厂,在当时的施工条件下,是极其艰巨的。老郭和我都感到压力很大。接受任务当天,我俩没有通知家属,就从会场直接朝工地赶。一个笔记本、一个黄挎包,加上在长沙火车站买的牙膏牙刷和短裤汗衫,就是我们全部的行李。我们要到岳阳去生根开花,我们的下半生将与一个叫洞庭氮肥厂的企业紧密相连,我们的家属却一无所知。

到岳阳已近中午,我俩去设在市一中的工程会战指挥部报了到,负责接待的同志把我俩带进一间教师办公室,里面铺了两个小床,这就是我和老郭两位“地师级”的新家。

马不停蹄又赶到了工地。敞露在我们眼前的广袤的七里山,沟堑与山丘连成一片。芦苇和野草丛中,几群野鸭几声长啸,惊起无数只同类飞向天际。在这片原始的土地上,要立起一座现代化工厂,我们有的只是一纸蓝图。

大会战很快打响了,来自五湖四海的建设者们,满怀“建设毛主席家乡”的热忱,云集岳阳。湖南省委、省革命委员会更是把建设洞氮当作自己的事情,省建五公司、省机械化施工公司、省交通局旋工队等几十个单位成千上万的建设者来岳阳厉兵秣马,省仅有的一艘八车渡船和唯一的挖泥船队都调来了,形成了万马干军战岳阳的壮观场面。

创业艰难。拉开战幕的第一个冬春,瓢泼的冷雨没完没了地下着。为了抢在枯水季节在洞庭湖中修好水泵房和大件码头。建设者与寒风搏斗,与冷雨抗争。眼看水泵房的基础就要到底了,突然出现了大塌方。湖水一旦漫过模板,一个冬春的奋斗就要付之东流,工程进展将严重受挫。危急关头,建设者们连同他们的家属,能上阵的,都拉上去了。提桶、脸盆饭盒,能舀水的工具,都用上了。这是一支特殊的队伍,这是一场特别的战斗。时正冬季,水深、风大浪高的洞庭湖,阴风怒号,浊浪排空。狂风卷着暴雨,淋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身上没有一丝干纱。人们在这场寒冷的风雨中奋战了17个昼夜,不少人累垮了,但抢在洪峰到来前修好了泵房。记得那次我陪着省委会的有关领导视察工地时,看到水泵房抢险正酣,我们都不自觉地加入了战斗。

随着工程平地工作结束,七里山荒山野岭,变成了一片茫茫的黄土。晴天灰尘扑面,雨天泥泞没膝,这给现场装卸运输带来了困难。卸运大件时,第一个就是320吨重l的氨合成塔。面对这个超高、超长、超重的庞然大物;莫说卸运,看见也是头一回。没有大型浮吊,没有大型平板车,同志们没有被困难吓倒。1975年10月31日这场战斗打响了。这天,大件码头附近的山上山下,堤内堤外,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岳阳市居民扶老携幼,都赶来看稀奇。随着指挥部一声令下,四台大功率卷扬机徐徐起动。由于重心偏离,只听一声震晌,一组碗口粗的钢轨一下压断了四根,大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突如其来的情况,使不少人目瞪口呆。这时天色已晚,炊事班送来了饭菜,整整一天的紧张工作,同志们早已饥肠辘辘,但香喷喷的饭菜没有一个人光顾。大家忙于解决问题,没有人吃饭,没有人回家;直到第三天凌晨,合成塔终于安全运输到预定位置,这支疲惫不堪的建设大军,相互拥抱、相互祝贺,不少人流下了眼泪。

洞庭氮肥厂建设的过程, 就是一个歼灭战连着一个歼灭战组成的。这种歼灭战一旦打响,就日夜不分,风雨无阻。土建安装、试车投产,多少不眠之夜.大家风里来,雨里往,汗一身、泥一身。没有加班费,没有补贴,没有人想到过这些。“什么时候能用上洞庭氮肥厂的尿素?”这句简单的提问,就足以使所有的建设者热血沸腾。当今天的人们在前人栽种的树荫下憩息之时,怎能忘却老一代建设者为之付出的汗水艰辛?

省投资  节俭建厂

七十年代,我们的国家还很困难。为巩固农业的基础地位,国家一次拿钱建设十三套大北肥生产厂家,十分不易。洞庭氮肥厂建设的钱是农民老大爷老太太提篮子卖鸡蛋一分一分挣来的,老省长的告诫成了每个建设者的座右铭。作为领导干部,我们在对外谈判中廉洁无私,尽可能压缩设备进价,在生活中更是与群众一道同吃同住,同工同酬。

洞氮建厂一开始,如何把成千上万的劳动大军安置下来,成了指挥部棘手的难题。临时搭建一批简陋的平房,不是不可以,但人数之众,增加费用无疑不少。建设者从大局出发,自觉体谅了建厂的困难。七里山一带附近的农民家里,猪栏牛棚里,挤满了建设大军。指挥部还在市一中借了两栋教学楼,用布帘、草席层层隔开,一间教室就住进了三、四户人家。大家相亲相爱,没有发生一起家属争吵的事。老郭和我把住的那问办公室让给了家属住,我俩便将铺盖搬到工地,开工后不久,我带着一名施工科长和两名测量技术员,住进了工地附近一位叫李春兰的农民家里,这农民上有老人、下有小孩,我们同吃同住,亲如一家。

农民家里要接纳如此多的建设者,是难于挤下去的。一时,猪栏牛棚也成了建设者的栖身之所。施工设计处有两名工程师,就住在农民的牛棚里,没有床,开的是两个地铺。施工设计处担负着工厂建设的重任,两名工程师就是在这种环境里,每天都还要挑灯夜战。

尽管建厂工作十分艰辛,生活也是很简陋的。“糙米饭、盐菜汤”几乎成了建设者一成不变的食谱。晚上加班到10点,食堂供应一碗看不见油渍的“光头面”。许多日子有时忙于工作忘记吃面条。有一天,副指挥长杜宝德凌晨回来饿得发慌,跑到秘书那儿找吃的:“你最近回老家了,就没带点好吃的?”秘书从床底下拿出一把面条煮一煮,没有油,放点盐,老杜吃得那么香甜,那种满足感,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年轻人小康分配到卫生所,看到我们没日没夜地工作,吃的又那么差.便问:“还要坚持多久?你们还能坚持多久?”我告诉他,我们心里有种信念在支撑我们,早投产一天,就能增产一万吨粮食。有了这个目标,苦不苦,累不累,都变得不重要了。

比志气  不卑不亢

洞庭氮肥厂化肥生产装置是从国外全套引进的。在建厂过程中,先后接待了9个国家和地区的外国技术人员59人。当时我们头脑基本处于自我封闭状态,工厂的建设也披上了较为浓厚的政治色彩。如何与外国人打交道是没有经验的,但我们的原则是搞好团结,不卑不亢。

我们希望用实际行动告诉外国人,中国人有能力把自已的事情办好。1975年设备基础大会战中,倾盆大雨下个不停,工地成了一片汪洋,如不及时抢出基础工程,后面的工作就会受到影响。那天,指挥部动员会刚结束,职工们便穿着雨衣,扛着机具,一队一队走入暴风雨中。那时,工地上到处都是抗雨施工的一个又一个小棚,就象大海中的一片白帆,在与风雨抗争。炊事班的同志挑着姜糖水和饭菜走进一个个小棚,全线配合得象个钢铁整体。

说团结,首先是我们内部要团结。如果内部不团结,外国人就会看我们的笑话。洞氮的建设,上百个单位同时作业,上万名职工并肩作战。遇到交叉作业,谁不想朝前赶?但不讲风格不行。该上的时候拼命上,该停的时候坚决停,互创条件,互让方便。省机械化施工公司在运输设备时,完全服从需要,设备不能一次到位,运了又停,停了又运。一个施工单位的工期比较紧张,其他单位主动支持,要人出人,要物出物,没有彼此之分。省内省外、各行各业,都伸出援助之手,岳阳地区还专门成立了“支援化肥厂建设办公室”,工地生活困难,湘阴县委送来200头肥猪、5000多斤食油,还有大量黄豆、白糖、鲜鱼、鸡蚩、蔬菜。全省上百家工厂,为洞氮赶制材料,需要什么就生产什么。全省百多家科研单位,为洞氮提供各种技术资料,派来了大批技术人员。他们自带设备仪器参战,一些老专家、老教授和施工人员一样同吃同住。一个外国人对我说:你们中国人有句俗话,人心齐,泰山移。你们是这样做的。

干革命,团结的人越多越好。搞建设同样如此。在与外国人合作过程中,我们本着团结的原则,充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不少外技人员与我方建立了亲密的友宜。他们在施工最紧张的时候,和我们一道加班加点。在化工试车的时候。美CCI触媒专家弗来格对我方人员说:你们24小时.我也24小时,在3天2晚的触媒还原时间里,她只休息了4小时,而目一直没有离开现场。

我们的团结是有原则的。在酷夏的一天,指挥部与外方约定,利用晚上的时间双方总代表会晤,因涉及进口设备质量、缺件索赔等事宜,外方人员不愿参加。理由是会议室国产暖气设备质量差,室温达不到20℃。我方表示,这不能成为拒绝会谈的理由。同时指出,国产设备能使室温保持20℃。这晚,我找到行政科长,我俩和锅炉工一道,在锅炉房烧了4个小时,保证了会议正常进行。

在外方人员面前不盲从、不自卑。只要是对的,我们就坚持.再生塔、吸收塔实行穿农戴帽,整体吊装。美方代表不同意我们的方案,说这种方案在西方没见过,等吊装成功,他8岁的孩子上大学了。工地的同志豪迈地提出:奋战40天,拿下两巨塔。在做好充分准备之后,吸收塔吊装仅用了一个半小时。事实面前,外国人只好认输。又如吊装尿素合成塔难度更大,需要悬空作业,把它穿插到固定好的框架里。吊装这天,天寒地冻,工地上银装素裹。吊装的工人整天扒在冰冷的框架上,饿了吃几块饼干,干到晚上8点,终于吊装就位。荷方总代表被他们高度的敬业精神和出色的吊装技术感动了。在祝捷的鞭炮放响时,他翘起大拇指说:“It’s  wonderful  I’lI glve a banguet。”(太好了!我要请客。)第二天,他真的摆了两桌酒席,把吊装的师傅们请去,并亲自向他们敬酒,一再夸奖说:“你们的吊装技术是一流的。”

凉水塔的组装也是十分出色的。这座长77 米,宽22米,高20米的木质为主的凉水塔,各种组装材料有68万多件,件件都要对号入座。外国人不相信我们干得了,认为非请他们的专家不可。谈判的时候,外方总代表直接问负责凉水塔的年轻技术员:“你干过几个凉水塔?”年轻人不卑不亢:“我以前没干过,今天准备干一回。”开工以后,我们从株洲调来了最好的木匠师傅。美方总代表一天几次到工地.但总是找不出毛病。外国先进技术施工要2个月,我们仅用了22天时间就组装完毕,在外国人面前打了一场漂亮的志气仗。

建设洞庭氮肥厂不易,要试机投产更不易。大化肥生产工艺很复杂,没有资料,有的同志偶尔弄到了一些,就当是宝贝,白天再累,晚上也要躺在床上翻一翻。在1976年唐山人地震中,我们派出的辽河化肥厂的实习队,就在震区内,但他们始终没有离开实习现场。为了把这套进口装置开动起来,老一代洞氮人克服的困难,是今天难以想象的。一些东北大汉到了南方,粮食定量从30多斤减至24斤,吃不饱。指挥部从城陵矶粮库弄了些碎米发给大家,他们激动得流眼泪。建厂伊始,百业待举,近千名职工吃水要到塘里提,那时洞庭湖区还有血吸虫。买米买菜要到市区去,辗转几十里十分不易。13套大化肥中,只有“洞氮”和“鄂肥”没有把职工送到国外培训。为了掌握先进的操作技术,男人们离开女人和孩子,到兄弟厂去学技术、练本领。有的夫妻俩都要外出学习,就把几岁、甚至几个月的孩子送到老家。外出实习时,我们自己带帆布支起帐篷,十几人甚至几十人挤在一个帐篷里。生长在南方的实习同志到大庆化肥厂上夜班冒着零下几十度的低温走近半小时路,全身冻僵了也不顾及。洞氮的建设者们就是抱着要与外国人比试的思想锻炼自己,学习技术的。1975年200多名化校毕业生本应安排于部岗位,他们进厂后全部走上操作工岗位,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一夜春风来,万朵花儿开。1979年7月1日,凝聚着全体洞氮建设者智慧和汗水的尿素,从造粒塔飘然而下,工厂实现了一次开车成功!与国家同时建设的13 套大化肥比较,洞氮投资最省、工期最短。工程建设和试车生产获得国家银质奖,生产考核一次通过,这是同行业中绝无仅有的。生产试车与同行比较,不仅费用最少,而且生产了6万多吨尿素,工厂把这批尿素全部交给了湖南。同时,工厂利用试车生产节省的开支和政府奖励的资金,建成了洞氮第二生活区四至十三栋居民楼、洞氮俱乐部、文化楼以及生产区内的一些工程。从此,洞氮晶莹透亮的尿素汇成一条流不断的珍珠河,从洞庭氮肥厂流向三湘四水,流向飘香的田野,洞氯人又开始了创国奖、求发展,再造辉煌的新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