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我三次负伤
来源:未知来源 日期:2015-03-31 12:00
作者抗美援朝留影
我叫周曙凡,青壮年时期也用过周树藩这个名字。湘潭县乌石乡乌石村人。今年73岁。1950年4月参军,同年9月出国到朝鲜。1953年7月,在朝鲜“三八”线金城地区,参加金城反击战,在50高地的战斗中,负伤致残。
我是由彭德怀元帅的弟媳龙国荣、当地人普遍尊称她为彭三娱母也(中共地下党员,原乌石乡妇联主任,住彭家围子)亲自送我到解放军部队去当兵的。入伍后,受过“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就是保家乡”的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为时六个月。1950年9月,便将五星帽徽及红旗一样的领章摘除,毛巾、被单、水壶上,以及一切军用品上的中国字全部刮净剪掉,扮成朝鲜军人的样子,背起背包,杠起枪枝弹药,开赴祖国东北安东市。一天傍晚,趁着黑夜的隐蔽,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大桥,到达了朝鲜那烽火连天的战场。入朝后,编人68军203师607团。
随即,展开了艰苦卓越的边打边跑,打了又跑的运动战。每天总是天黑出发行军,次日凌晨就地宿营。朝鲜北部,气温极冷,天气变化无常,往往是没有任何预兆,霎时北风呼啸,随即那冰雹雪子,像铅珠似的打来。流出来的鼻涕即刻结成冰凌,不戴手套握枪,手掌会马上粘在枪托上,分都分不开。所谓行军,几乎全是爬山。群山峻岭,层层叠叠,悬岩绝壁,高耸人云,爬不上的陡坡,就把空米袋子连接起来,一个拉一个向上攀,滑溜的悬岩下不去,就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像溜滑梯那样,一个一个往山下滑。翻过高山,再过河。战斗环境不允许慢慢吞吞脱去衣裤作淌渡准备,只得连衣连裤,涉水渡河,夜晚宿营也要穿着那湿淋淋的衣服睡觉。紧张的战斗锻炼了战士的身心,敌人的飞机像乌鸦一般,贴着山顶,削着树梢低飞,稍有一点小小的响动,便俯冲下来,乱轰滥炸,炮弹像雨点那样铺天盖地。一天傍晚,我们在一狭谷小道上行军,一群凶猛的敌机,从山顶上俯冲下来,一阵机枪子弹向我们射来,首长“快卧倒”的喊声未停,我的后脑壳中了弹片。鲜血哗哗地往外流。连队卫生员急速跑来,替我做了简单的包扎。按照“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的军队纪律,重新背起枪枝弹药,继续踏上行军征途。这便是我当兵后第一次负伤。至今,我的脑壳的枕骨上还留有大拇指大小的一块伤疤。
1951年6月,我们的部队抵达“三八”线。此时,战争转入到相持长达两年之久的阵地战。为巩固阵地,阻击敌人反扑,部队实施挖战壕,修坑道,建立地下长城的任务。我们68军的阵地在北汉江以东的阳德地区,我们连队构筑坑道工事在洗浦里一带,那段工事,全是坚硬的岩石。铁镐挖去,金光直冒,不要个把钟头,镐头就秃得像鸭咀巴。而且在挖了几千米深远的洞里,白天都是墨墨黑,要用点燃的松节照明。有一次,我和战友一起,在那岩石坚硬、漆黑无光的坑道洞里,脱去上衣,赤着膀子,咬紧牙关,使尽全力,挖到下班。我看到还有一坨岩石没挖掉,决心坚持铲平再出洞。不巧,我的左脚踩上一块像刺刀一样尖的石头,刺进了我的脚板,当时鲜血直流。裤脚和鞋子染得通红。我跛着脚奔出洞口,我的班长李富春看见我左脚流血,满脸被烟熏得墨黑的样子,急忙接去我手里的铁锹,拉着我那紫葡萄似的血泡双手,连声安慰称赞。后来,由于伤势较重,脚板发烂流脓,走路一拐一拐,痛了好长一段时间。但我没有躺倒歇息,坚持天天上岗挖战壕。这就是我在部队的第二次负伤。
我的第三次负伤是在“三八线”50高地,具体地方是“三八线”东线金城直木洞附近的50高地,时间是1953年7月上旬,那次战役当时叫做“金城反击战”。
那一天,瓢泼大雨过后,浓云密布。在那天昏地暗的夜晚,志愿军的千门大炮,突然以排山倒海之势,铺天盖地的向敌方阵地轰击。我们连队受命即刻轻装上阵,每个战士只留步枪和手榴弹,直奔金城直木洞敌阵。到了洞口,便急速开火,把早已准备好的手榴弹一齐投向敌营。那些号称“老虎”的歹徒,死的死、逃的逃。不到半个时辰,战斗结束,便飞快地撤离。这时,附近山头,仍然进行着激烈的战斗。机枪、手榴弹响声震耳欲聋。当我下到半山腰时,突然一阵子弹劈头盖脑地朝我们这边射来。我闻声急速卧倒在地。突然感到左肩部被人猛击一掌似的。我没顾细看,爬起来又向前跑了几步,发觉鲜血从颈部流出来,知道自己再次中弹受伤。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扑倒在地,便不省人事,经过一天一夜才苏醒过来。这次是担架队的同志,把我从阵地抢救回来的。这个担架队的《需要紧急处置递送单》,作为伤员转递凭证,由我随身携带转向各地医院,这证件本人现在仍然保存。
这次受伤之后,在金城战地医院做了第一次抢救手术。取出部份弹片,进行急救包扎。因战地医疗设备不够,有些弹片没有摘除,后又转到阳德医院做第二次手术。又因弹片陷进较深的骨头里面,仍然无法全部取尽。由于伤势重,部队首长不准我再留在战场,强行要我随同其他伤员一起,撤向后方。就这样,我便离开了那无限依恋的亲密战友,离开了那炮火横飞的战场,转回到了万般思念的祖国怀抱。我于1953年8月,在黑龙江省北安医院实施第三次手术,将左背部肩胛骨截除,取尽剩余的弹片。我前两次战地受伤,没有构成残疾,没有离开战场,在部队坚持继续战斗。这次受伤,伤情严重,现在我背上仍然留下了向里凹陷14.5厘米长、 5厘米宽、3厘米深的伤疤。1953年11月,经部队按章评残定级,为二等伤残军人,发给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革命伤残军人证》。此外,我自己现在还保存有《战地伤员转递证》、《军人登记表》、《转业军人证明书》。
我是一个兵,是68军203师607团里的普通一兵。要不是常常触及自己身上至今还隐隐作痛的那几块伤疤,这半个世纪之前个人生活中根本不值一谈的区区小事,早已在脑海里、记忆中慢慢遗忘,慢慢消失。只是幸运从中国军事博物馆撰编的《抗美援朝战争风云录》中,惊喜地获悉:奇袭“白虎团”战斗中的一级战斗英雄杨育才也是68军203师607团的。我才知晓:金城反击战和奇袭“白虎团”战斗就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