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战歌的诞生
来源:未知来源 日期:2015-03-31 12:00
志愿军战歌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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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53年摄于朝鲜
每当“雄赳赳,气昂昂……”的歌声在耳际响起时,我想到自己荣幸成为该歌歌词的第一个读者就倍感无限亲切……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时,我和一大批湖南军政大学的学员,抵达正在东北搞生产的炮兵第一师师部驻地佳木斯。我分到了第26团2营5连担任文化教员。
7月份,炮一师编人东北边防军序列,部队从北大荒生产基地集结于中朝边境重镇安东(丹东),进行临战训练。我们26团驻四道沟。
部队到达四道沟后,连队展开“必打”、“敢打”和“能打”教育,一环扣一环,才形成全连上下一个调: “怕个熊,美国鬼子又不是三头六臂,我们把纸老虎当真老虎打就是了,打他个人仰马翻,给世界人民看一看!”随着“蔑视、藐视、鄙视美帝”的教育的深入,遂将“崇美、恐美”情绪一扫而光。
连队生活,是团结的,是严肃的,是活泼的,是紧张的,也是丰富多彩的。我这个初来乍到的新兵,刚跨进五连连队大门时,一位一米八几,身躯伟岸的东北大汉,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接下我的背包,一边说道:“欢迎,欢迎你们,你们到家了。”他那热情的举动,亲切的话语,随和的态度,都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就是我的顶头上司指导员麻扶摇同志。往后在他的身传言教中,使我不断得到充实提高。他是1946年参军的老兵,曾三下江南,四保海口,打长春,战辽沈,并参加了太原战役,直至南下湖南衡阳,北上北大荒搞生产,带领着连队,都圆满地完成了战斗、生产的各项任务。特别是政治思想、宣传鼓动,党支部工作,做得细致,做得到位,做得有特色。是一位出色的政治指导员,深受同志们的爱戴和钦佩。
军营里天麻麻亮,“用炮!目标……预备放!"炮手们紧张、认真的操练着。
“向前进——卧倒·…一”披套的战马在严格受训。
“嗵!——哐!”目标削去半截,这是直接瞄准射击!
“嗵!嗵!嗵!"表尺减一,这是间接瞄准打靶!
全连行军拉练,谁都不会拉下。下雨,是检验自己行军资格的时日。背包是否打得结实,背包带子长短是否适度;米袋、枪支、叮叮当当的东西,是否各得其所。倘不,在雨中会自食其果,洋相百出。负重如牛,呼吸调整及时,步伐掌握适当,在雨声的伴奏下,沉稳而坚毅地前进!冰封雪冻的时辰,帽詹、袖口都挂着小小的冰柱,风象刀一样锋利地刮着脸,我们艰难地跋涉!朴嗵!骨碌碌!哐啷啷!人跌了,东西掉了,爬起来,还得往前跑,“跟上!……”
在课堂里,麻指导员妙语连珠,趣味横生。联系思想,联系实际,联系现实,深入浅出,解惑释疑,令人口服心服。在操场、靶场、拉练中,那里有困难,那里就有指导员的身影,他真正成为战士的主心骨。操作技术能把关,战术动作能点拨。体贴战士心最切,模范带头事事有着落。
连队俱乐部里,吹、拉、弹、唱,还有决心台,黑板报,非常活跃,非常热闹。一会儿拉“洋片——打垮美国佬”。一会儿说快板,瓜里瓜里响:
美国佬,美国佬,腿长肚子挺老大。哇里哇啦吓唬人,捅穿是个大熊包。美国佬,美国佬,名牌正宗大强盗。花招耍得可不少,入侵说成是正道。……
10月,部队换冬装。战士们穿上扎着一道一道垅沟的新棉衣,吵嚷嘻笑。原来这棉服是按照朝鲜人民军的式样做的。有的战士说:
“当了几年兵,还没穿过带襟的衣服呢?”
“人们别把我们当女兵呀!”
“管它男兵女兵,只要暖和就行!”
连里干部们都把镶着红杠杠的紧腿马裤穿上了,虽然都挺精神,但也把原本没有什么区别的干部、战士明显地分得清清楚楚,大伙儿心里感到不是个滋味。我没有急于把干部服穿上,心想,参军不几天,十八、九岁的娃娃兵,穿上这样的干部服,感到太显眼了。那些“老革命不如新革命”的流言蜚语还在耳边萦绕,正在作难的时候,麻指导员好像有所察觉,笑呵呵地说:
“把衣服换上嘛!是不是大小不合身?”
“发的中号,会合适的。我想……”
“想什么?”
“还是换套战士服?”
“哦!那怕不妥当啊!按着装规定好。”麻指导员还说,革命不分先后,知识分子到部队当干部,这是党的干部政策。特别我们炮兵,朱老总在延安时就号召,有文化的人都得到火炮上来。是啊!“我们要有文化的军队,这是团结自己,战胜敌人必不可少的一支军队。”
真是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豁然开朗。党支部“齐心、团结”号召的感染力,使我刻骨铭心。
10月8日,军委命令:“着将东北边防军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迅速即向朝鲜境内出动,协同朝鲜同志向侵略者作战并争取光荣的胜利”。
师出有名,则战无不胜。
党中央、毛主席的决策与命令,传达到连队后,大家热情更高,象开了锅的油又撒进一把盐。在那浓郁的战斗气氛之中,我的思想也得到了升华。考验的时候终于即将来临,上前线,去打仗,既神圣又神秘。要活,这样才有意思;要死也是死得其所。特别是面对美帝不断侵犯,投弹安东;美舰炮击新义州,杀害无辜的朝鲜居民和中国同胞而举行的控诉会,出国打仗作贡献的决心会,临战前的誓师大会,象新式整军运动一样,在连里波澜壮阔地开展起来。干部战士人人义愤填膺,决心书、保证书、请战书如同雪片般飞向连部、营部、团部,飞向各级领导机关。
10月15日,处于朝鲜新义州对岸的安东四道沟炮兵第26团的军营里,全体指战员群情激奋地向祖国举行出国誓师大会。
誓师台上面挂着红色横幅:“出国打仗誓师大会”八个大字。毛主席的肖像悬挂于正中,鲜红的党旗,国旗各挂一边,右边墙上贴满了指战员的决心书。
指导员麻扶摇,像铁塔般伫立于决心台前,一张接一张,一排挨一排的决心书,如同战士肃立,似连绵不断的长白山,气宇轩昂,威武雄壮!战友们的赤胆忠心,都奉献于眼前…·一顿时,他心潮澎湃,像踏入腥风血雨的战场,冲锋号角响彻云霄!又似在倾听鸭绿江幽暗的波涛,凝聚着邻邦人民的深情,向中国人民在呐喊…… “报告指导员。”麻扶摇猛然惊首回头,见一高个儿战士,气喘呼呼地站在眼前,敬礼的手还未放下来,麻指导员抢先发了话:
“四班长,批准你回家结婚,怎么还……”
“指导员,我要去打仗,为祖国开炮!”四班长话音一落,双手递上了请战书。
这位年近三十的4班长,名为石宝山,1946年参军的老战士,立过大功,是位有名的瞄准手。部队驻安东后,离他的老家仅几十里地。年迈的老母,几度催促他回家去成亲,那位大方多情的大姑娘,还去部队探望过。当石宝山接到批准结婚的通知时,正甜蜜蜜地深感党的温暖,组织上无微不至的关怀,憧憬着未来的美满生活时,心中却抹上一层愁云,眼见立马要出国打仗,大伙儿都雄心勃勃,意气奋发地为“保卫祖国”, “保卫家乡”去战斗,难道我这一班之长在这节骨眼上去成亲?想来想去,便和家人几度商量,忆苦思甜:过去吃橡子面,穿更生布,卖儿卖女,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谁都抬不起头,伸不起腰,真是日也盼,夜也盼,盼翻身出苦海,好不容易盼到今天,刚刚站起来,当家作主,可战火又烧到家门口,能让美国鬼子再骑到我们的头上,吃二遍苦,受二茬罪吗?“不能,绝不能!,,老母亲说:“儿呀!你一定要为妈争气,抗美援朝当英雄,我盼的是双喜临门。”于是,四班长咬破手指在决心书上写道:“战火烧到了家门口,我是党员是班长。定要卫国保家乡,打败美国野心狼。立战功,打胜仗,捧着奖章见爹娘。”
麻扶摇接过石宝山的请战书,那浸透着鲜红血迹的手印,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久久地注视着石宝山,终于颤抖着说:“你这个头带得好!”
又是一声“报告”,我们也要求参战!麻扶摇看了看,原来是两位从医院里“逃跑”出来的病号,握住他们的双手说:“等康复出院再说嘛!”两个战士急了,挺直身躯,一句一字的申述:“我们身体多棒,这时不抢任务,那是什么兵?四班长搁下终身大事不办,你批准了,却不同意我们……”身后又闪出一个叫向桂贞的女同志,眼含泪花,嗓门挺高的喊道:“我绝不留守后方,男女平等嘛!指导员不能偏心眼!”
战友们的决心,深深感染着麻扶摇,他轻轻地拍着战士们的肩说:“好吧!我代表党支部、接受大家的请求!’’四个人高兴地奔赴誓师会场。
麻扶摇迈进会场,席地坐于队伍后排。台上战友们表决心,“生在中国,埋在朝鲜,光荣之至!”宇字句句吐露肺腑之言,表达对党、对祖国的深厚感情和对敌人的无比愤恨。这些,都深深地震颤着麻扶摇那颗富有激情的心!他仰天凝视,呼吸有声,目光灼灼,漾出战士们冲锋陷阵特有的锐气,同时,呼唤出自己为党、为人民英勇献身的决心。
蓦地,他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日记本上挥笔如飞,渲泄滚烫军心的语言:
“雄赳赳,气昂昂,横渡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中华好儿郎,齐心团结紧; 打败美帝野心狼!”
他将钢笔搁在本子上,眉舒目展地站了起来,说“文教员,你看看。”
我被这首气势磅礴,充满战斗激情的诗震动了!是呀!把我想说的他说了;把我要喊的他喊了。多么掷地有声啊!脉搏急剧的跳动,血液都冲上了脑门!我急骤地说:
“指导员,你写出了我们共同的愿望,这就是我们的誓言。”
于是,他合起日记本,飞奔连部,端端正正写在大红纸上,冠上“誓词”二字,贴在队伍前面的誓师台上。
营长、教导员、团长、团政委、师长、师政委……都齐齐崭崭地站在誓词的面前,昂首肃立。麻扶摇指导员领着同志们,高举钢枪,向祖国激昂地宣读着……
枪在手,刀出鞘,炮欲哮!
庄严的声音,惊雷滚滚,响彻云宵,震撼山岳。
在这庄严的时刻,人民日报,新华通讯社、师里《团结报》的记者们,都在采访记录临战出国部队的重要活动。
出国作战,这神圣的使命还没有公开,因此更增加了神秘的色彩。
独具慧眼的新华社记者陈百坚,他把“誓词”记录了。还以他那坚实的文学功底,将“横渡”改为跨过,把“中华”改为“中国”,“儿郎”换成“儿女”,不仅增强音韵,扩大含量,更显英雄气概,更形象立体化了。他又以誓词为主题,精心撰写了“战地通讯”,并完整地引用了誓词。载于薪华社1950年11月25日的电讯稿。正在朝鲜指挥千军万马的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阅读了《电讯稿》后,对邓华副政委说: “真是一首出征诗,把周总理发布的宣言中的中心思想抗美援朝加进去,就是一首战歌啰!”
著名作曲家周巍峙,正在田汉家里开会,他偶然从电讯稿中读到了一段志愿军战士的誓言,他马上被吸引住了,全身的音乐细胞都顿时跳动起来,非写曲子不可。在开会进行中他思想开了“小差”当场写完这首曲子。把自己对人民、对祖国、对志愿军的赤诚和对敌人的无比愤恨,都倾注在每一个音符中,用“爱”和“恨”的火焰去点燃歌唱者的心灵。原题为《打败美帝野心狼》由《人民日报》发表。后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很快在全国广大军民中传唱开来,成为中国人民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一致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