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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对越自卫反击战中的九天九夜

来源:未知来源 日期:2015-03-31 12:00

    在人生的旅程中,我有幸作为全师最年轻的排长参加了整整一个月的对越自卫反击战。在这场硝烟弥漫的战火中,我又曾不幸4次被战斗打散而孤军作战。正是这幸与不幸,给予了我生命的启示,铸造了我性格的刚毅。每当我对党的事业有所懈怠时,我总是回忆起在越战中难忘的九天九夜……

    那是1979年2月16日晚,炮火准备前夕,我带全排随部提前越境,执行穿插任务。连续5天作战,部队伤亡较大。21日早晨遭敌伏击,营长率部冲锋,我带领全排掩护,由于敌方火力较猛,部队被打散,我连副连长和一排长中弹身亡,我也被弹片削伤了大腿,好在当时大雾和猛烈的火力反击,全连总算有60多人冲出重围。占领有利地形后,我们重整队伍,成立临时党支部,并研究决定了下步昼藏夜行,向北挺进的战斗方案。21日夜幕刚刚降临,连队按战斗预案,由我带领8 名战士下山搜索向北交替前进。当连长率部通过我组掩护的第一个山口后,由于敌情复杂,延误了我组跟队时间,导致我们与连队失去联系,并从此经历了9天险象环生的生死考验。面对漆黑的夜晚和阴森森的原始森林,我们象失去了爹娘的孩子,绝望得快要发疯了。8位精疲力尽的战士紧紧捏着我的手,声音嘶哑地喊着: “排长,排长,怎么办?”

    尽管我是排长,可我那时也只有21岁,毕竟只有一年多的军旅生活。在此之前,我曾3次带领全排在与上级失去联系的情况下孤军作战。战士们士气高昂,弹粮充足,部队还在前进穿插之中,最终还是找到了本部。而这次已是弹尽粮绝,精疲力乏,电台无电,周围敌情非常复杂,特工频繁骚扰,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但是,我仍坚定地对大家说:“有我在,就有你们在,爬也要爬回到自己的祖国,埋也要埋在自己的国土上。”

    战斗在异国他乡,一听到“祖国”两个字,大家都感到十分亲切,眼里也顿时进放出一种希望的光彩。战士们挎着没有子弹的冲锋枪,我背起了没有电池的电台,带着剩下的5枚手榴弹,沿图北进。路上用一把砍刀轮流在森林里开路,希望能尽早走出丛林。天亮时分,我们利用大雾沿一条公路前进。也许弄出了声响,突然听到了一阵“叽哩呱啦”的声音,我们没理会,拉大距离迅速单个跃进。由于雾大,敌人看不清我们,他们只好对着公路中央按标定射击,我们刚好从公路边缘的草地上穿过,一个也没有伤着。

    尽管没伤着,但我感到沿路敌情复杂。往前走只能弃易从难,专走崇山峻岭,白天不宜行动。从22日起,我白天让战士们钻进茂密的草丛里休息,自己一个人研究地形,标定方位;晚上利用指北针行进。在那一种典型的热带森林里,一条条山岭南北走向,我们选定远离公路第三条峰岭向北。由于山上荆棘密布,衣服划成了布条,手上和脸上被刮出道道伤痕,但我们不担心踩上地雷,走起来心里踏实。24日晚上过一大山。下山时悬崖陡峭,大家抓住一根野藤滑下来时,发现了七八个地铺,被子有的还是热的。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铺,迅速隐蔽,探听动静。一会听到对面有“叽哩呱啦”的讲话声,估计是小股越军听到了动静,他们也分不清是什么人,有多大的队伍,在漆黑密林中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转移到了对面山上去了。我们也利用越军晚上不敢随便靠近的弱点,悄悄朝对面山上爬去。山很陡,广西籍战士梁海潮刚爬完峭壁,就被一名越军抓住了,由于小梁已精疲力尽,被敌人死死卡住了脖子,当我们赶到时,敌人还没有松手。贵州籍战士吴展银上去就是两拳,将越军打了个脸朝天,并一脚把他踢下了山谷。此时小梁已没有呼吸了,我们背起小梁,加速向北撤离,为防止敌人追踪,利用两枚手榴弹,将拉火线接长,在敌人可能追击的路线上,设置了两道“绊发雷”。不出所料,20分钟左右一枚手榴弹响了,我们无法顾及敌人的伤亡情况,拼命地朝荆棘丛中钻。奔走了一个多小时,我背不动小梁,放下时,他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大家采取了急救措施,却没有挽回这条年轻的生命。我们含泪把他的遗体安放在一棵大树下的草丛里,围着草丛,低头默哀。此时,天已渐亮,我擦干眼泪,望着极度劳累悲伤的7名战士,进行了战地动员:“快到边境了,千万不能倒下,坚持就是胜利!”极大地鼓舞了战士们战胜困难的勇气。

    自16日越过边境后,我们昼夜穿插战斗,从未睡过一个好觉,随身带的干粮早已吃完了,肚子空空的,总感到头昏,眼花,腿发软,行动起来大汗淋漓。在失散的日子里,由于没有自卫能力,不敢乱闯村寨,每天除在山上找点野菜、野果充饥外,几乎找不到其他食物。有时为了生存,派个别同志冒险到村庄找东西,但进屋怕遭袭击,也只好到园子里弄点木瓜回来充饥。每次被派遣的同志都带上手榴弹,将接环套在手指上,一遇围困就随时准备同归于尽。一路上行军,人也特别容易口渴,我们有时不得不喝低洼地的积水。一天晚上,大家在一块茅草地找水时,喝进了一条软绵绵的东西,借着手电的弱光,我们看到洼地积水中有许多条蚂蟥在游动,还有几堆牛粪,惹得大家一阵恶心,可求生的欲望还是逼得我们咽下了这肮脏的积水。最难克服的是人困神疲,昼夜战斗行军,高度紧张,人只要一坐下,几秒钟就有人打呼噜。这时若没有超人的毅力是很难战胜艰难险阻的。九班长是个独生子,每次弄醒他,他总是带着哭腔说:“排长,我不想活了,活着比死了还难受,求你让我睡一觉,你们走吧!”。几天来,要他隐蔽一下,他倒地就睡着了;要他观察一下敌情,他一下子就打起了呼噜,他的眼神已明显地暗淡下去,经常是张开口喘气。他是我惟一的湖南老乡,平时关系又好,我做了许多工作,都不管用。我只有一个想法,拖也要把他拖回去。可是,精神崩溃的他,最终还是在26日那天夜里的跋涉途中毫无察觉地失踪了,我们找了他大半夜都未见踪影。天亮时分,我回头望着一望无际的茅草丛,禁不住泪如泉涌,快到祖国边境的最后时刻,我还是未能留住这位亲如手足的战友。

    27日17时,我从无名高地用望远镜发现了戴红领章的兄弟部队,高兴得跳了起来,我先是喊话,后又吩咐副班长周志华前去联络。为防奸细,该部提出三点:一是缴枪,二要捆绑,三要审问。我有气无力地说:“枪可以缴,捆就不要用,先弄点饭给我们吃再说吧。”保卫股长是常德人,一听我的常德口音,疑虑顿释,连忙送来饼干和稀饭,咽得我们的脖子一时长,一时短,狼吞虎咽下了肚。

    到了兄弟部队,也只能吃到干粮,猪肉和罐头全部都要运往前线。几天未沾过油水的战士们已是饥肠辘辘,我只好从遗弃的猪皮上撕点肥肉,用压缩饼干盒煮着吃,吃得个个拉肚子,一拉就是几天,以致于在后期的战斗中,我们既要战胜疾病,又要战胜敌人,付出了常人不可想象的艰辛。

29日,我们连队的连长一行也被该部收留,战友相见分外亲。可四五十人的队伍,回来却寥寥无几。当我们相互望着受伤发脓而已经变形的脸膛,想起牺牲了的战友时,都禁不住抱在一起痛哭流涕。我当时想,只要能平安回到祖国,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烈士们的双亲;第二件事就是要记录我和战友们的故事,用以激励后人,珍爱和平、珍惜生活、珍惜自己拥有的一切。

    如今,我到了岳阳市农村办公室任副主任,可我从未忘记越战中死里逃生的九天九夜,是它激励着我艰苦创业,无怨无悔;是它警醒着我不贪享受,清白做人,永葆共产党员先进性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