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琐记
来源:未知来源 日期:2015-03-31 12:00
在50年代和60年代,我是湘潭地直机关科局级干部中年龄最轻的一个。每次抽调干部下乡办点或调查,我经常“金榜”有名,几乎是“阵阵不离穆桂英”。那时下乡,没有补助,没有轮休,连电池也得自己花钱。组织纪律更是十分严格,常常是先天通知,次日出发,有时甚至是上午通知,下午出发。一去就是几个月半载不归。鉴于当时的良好社会风尚和严谨的机关作风,我对下乡抱有正确的态度,视下乡为自己锻炼和成长的途径之一。每次都能高兴而去,愉快而归。下面叙述的是几个饶有意味的故事。
解铃还须系铃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谁做的事,还得由谁去了结。在下乡工作中,有一件事印象最为深刻,至今历历在目。
1956年初夏,我带领一个地委工作组,在湘潭县杨林乡善扶高级社作调查。一天上午,我和一位与我同姓的工作组员出外走访。当路过一座新修建的土地神隍庙时,他好奇地驻足观看,见到庙里立有两尊装饰精美的菩萨,自言自语地说道:“真是没名堂,花钱搞鬼事。”几个在旁边的青年小伙子听到后,笑着对他说:“你说是搞鬼事,实在是真有灵验。”“木头雕的,有鬼灵验!”“你不信,敢用手去摸摸,包你肚子痛三天。”小伙子和他打起赌来。这位干部不信邪,不但真的动手去摸了几下,还抓了一把泥土涂上去。小伙子看了觉得很解恨,异口同声地说:“当干部的真有胆量。”我见此情形,感到有些不安,心中暗想,不好,要出事的。
第二天,果然出事了。当我去乡上联系工作,走至一山坳时,突然有一群妇女从两边山旁走来,劈头就问:“你是赵干部吗?”我回答道:“我是姓赵。”“那好,我们正要找你说理,为何要糟蹋我们的土地隍爷?”我听后就意识到事情的由来,便冷静地说:“摸土地菩萨的是另一位姓赵的干部,你们有意见可以和我谈。”大家听后,气氛有所缓和。我抓住时机大声说:“我是工作组长,你们来几个代表谈意见,我会负责处理好的。”他们酝酿了一阵,留下了5名代表,其余全部散去。我和他们在山边的石崖上谈了起来。她们的意见很多,集中起来是三条:一是赵干部要写检讨印发到户;二是我们修土地庙唱了三天戏,杀了三头猪,你们要照样;三是时间不能超过三天。
事发后,我及时和乡党委、高级合作社领导商量,分别从三个方面开展工作:一是当晚召开社员代表会,既指出部分妇女闹事,后面一定有人挑唆,又号召大家向社员宣传教育,不要上当受骗。二是成立乡社干部和工作组联合调查组,深入走访,查清事实真相。三是做好受骗上当妇女的思想工作,使其觉醒。通过三天艰苦细微的工作,问题的真相大白了,一举查出背后煽动闹事的两个迷信职业分子。第三天晚上,召开第二次社员代表会,澄清了事实,对煽动闹事者作了严肃处理。之后,代表们开展热烈讨论,一致认为要搞好生产,改善生活,只有依靠科学,决不能靠土地菩萨。是夜,代表们举着锄头铁锹,一下把土地庙掀了个底朝天。
这件事,离现在已近50年了。回忆起来仍深有感受,对待农民群众的封建迷信思想,既不能撒手不管,任其自流,也不能简单粗暴。正确的方法,就是教育群众,提高觉悟,相信科学,依靠群众自己起来打倒自己建起
工作当头难顾家
干革命工作与照顾家庭,是对立的统一。在一定条件下,两者是可以处理好的,做到“两全其美”。但是,在特殊情况下,也会发生矛盾。我在工作和生活的实践中,曾遇到一些工作需要与照顾家庭的矛盾。特别是在下乡工作的时候,矛盾会更突出一些。为了正确处理好,我采取了工作需要第一,照顾家庭第二的原则。虽然对家庭照顾未能尽到责任,但能以饱满的情绪,全力以赴地投入工作,较好地完成了工作任务。
家庭是社会的细胞。每个家庭都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需要全家人同心协力解决。特别是在生儿育女方面,更需要父母双方的共同努力。我由于经常抽调下乡,往往是匆匆而行,对家庭实在难以照顾。幸家属能予理解,勇敢地挑起了全部家庭担子。我们生了4个子女,其中有两个出生之时,我都在乡下工作岗位上,未能回家护理。1954年3月,正是第一个孩子出生前的三个月,我被抽调参加合作社运动工作队,当时的家庭困难可想而知。但工作就是命令,半点都不能怠慢,只稍稍作了一点安排,就整装出发了。到达下乡的湘潭县永义乡以后,尽管心情难以平静,但工作精力充沛。那时通讯条件主要是邮信。除了在信中进行抚慰以外,再无别的表示了。四个月后,我才和工作队一同回到机关整训。到了家里,迎接我的是妻子和已长得白白胖胖的小宝宝。其时,既为自己未尽之责而懊悔不安,更体贴到贤妻良母的高尚。
还有一件事,使我终身难忘。“大跃进”年代的一天,不满两岁的女儿连续高烧感染成肺炎,呼吸十分困难,住院治疗也不见好转。正值我们万分焦急之际,组织上派我赴宁乡县(当时隶属湘潭专区管辖)担任土法炼钢工作组组长。上午通知,下午出发,真是急于烽火。面对女儿重病日久和工作紧急需要的情况,心里不禁矛盾起来,是向组织请假,还是服从组织规定。经过反复思考,想到了共产党人必须以服从为天职,加上妻子的积极鼓励,我选择了后者。是日下午,我如期踏上了下乡的征程。当班车到达长沙后,我马不停蹄地乘轮渡过湘江,直奔汽车西站。可是,事不凑巧,当日班车已经开完。只得在湘江岸边找个小客栈住宿。是夜,我独坐江边,望着江中渔火闪烁,闻着江水拍岸之声,不禁百感交集,一种凄凉之意油然而生。次日拂晓,赶忙乘头班汽车直奔宁乡县,投入了紧张的炼钢战斗。半个月以后,当收到家中来信,既喜出望外,又忧心重重,不知是喜讯,还是悲讯的思念,一时在脑海中回旋起来。直至拆信看到是女儿康复的喜讯时,一颗万分沉重的一心才得以平静。当时的我,是多么高兴而又感慨良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