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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营往事

来源:未知来源 日期:2015-03-31 12:00

    我今年已经75岁了,自1951年2月7日去新疆军区警备司令部报到,至1981年调回岳阳,在新疆兵营中从事医务工作足足30年!边疆兵营的生活是艰苦的,但也是极快乐的。新疆的冰雪世界,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许多生活细节都与此有关。

    那天下大雪,这不是第一场雪,新雪加旧雪,地面上的雪约有三四尺厚,是捕野兔的好时期。清晨5时响起起床号。5分钟后才是集合号,急冲冲推开房门,眼前是洁白匀整的绒雪片或是雪球随风飞飘。雪好大,真好玩。我们同舍的6名女兵一个接一个、一个靠一个地踏入这片绒雪。地面上,留着我们偕行的足印。军训后回归的路上,我们去时的足印又被大雪掩盖了。我们回到宿舍,个个用双手拍打肩背衣上的残雪。这茫茫的雪地,看似松软,其实很硬,有点外柔内刚。你一脚踏上去它还会发出吱吱的响声,你用手去抓或是去团它还会割手,粘在衣服上的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就成冰块结在衣服上。这时,突然遇见一伙男兵,他们提出要去打野兔回来改善伙食。

    大戈壁地是金黄色的沙子,大雪掩盖着,抬头一望无际,只有见不到天边的雪地,银白色的天空多美呀! 此时,戈壁上虽然北风呼叫,可男兵们飞跑的脚步,踏毁了这匀绒平整的雪地面。我一个女兵,又天生矮小,脚上穿的筒靴又大,实在跑不动,只是在努力地一脚紧跟一脚地走。突然一位男兵大声唤:“刘玉华,你快点行不行,叫你不要来,你要来。”这话冲破了我的心绪,我加快了脚步,就在我极力加快脚步时又传来一声唤:“刘玉华,快!快堵住,不要让它跑了。”前后两个男兵随唤声左右扑过来,与我形成一个三角,右边的一个猛扑过来按住一只野兔子。新疆的野兔真肥大,这家伙足有5公斤以上,背上的毛是灰色的,肚皮上的毛是白色的,它还会发出尖尖的叫声,四肢乱蹬,这时我心喜不禁。

    高兴之余,我忽然想到曾国藩、左宗棠他们率领的湘军将士为了保卫祖国领土,抗击侵略,有不少勇士们不是长眠此地吗?我们今天作为后继者是幸运的,是幸福的。因此我们要加倍热爱边疆,建设边疆,保卫边疆。“安下心、扎下根,长期建设新新疆。”

    那天是皆大欢喜,胜利而归。同大伙齐唱“打靶歌”及“我们新疆好地方”的歌曲。这时,我走路一不留神,不知怎么一脚滑入一个大坑里,那大坑是当地老百姓用来防野兽偷吃庄稼而设的埋伏,我怎么也爬不上来。男兵们唱着、走着,一步一步地离我远去。我急,但硬撑着,不愿听讥诮,故未发出求援声。过了片刻,不知哪位男兵回头望不见我的身影,才大声唤“刘玉华”,两位男兵  返回来拉我,那时的男、女手续分得十分严格,他们两个谁也不先伸手拉我,嘴里还在咕噜着,“你拉,你咋不拉!”最后是左边一个伸出一只手,右边一个伸出一只手,把我从大坑里像拔萝卜一样从坑里拉出来。   

    回到宿舍,我脚穿的毡筒里面全是雪化成的水,自己又无替换的鞋袜,我生性好强,不想听嘲笑话,便一声不吭,搞些干麦草揉碎塞垫在毡筒内,袜子铺在炕皮上,直到晚上睡觉时才把毡筒烘烤在火墙顶上。

    这天晚餐我没按时去伙房吃饭。我们开餐时,都是大伙围在地面上,冬季是两餐饭,晚餐时天近黑,一个小单位,比如一个科室一盆菜,菜盆放在中间,盆内菜的数量是根据单位大小、人数定的,我比其他人后去,盆中的兔肉也就所剩无几了。有个年长的炊事员是四川人,不知他如何晓得我参加捕兔、回程不顺的事,又不见我按时来吃饭,他给我留下两块兔肉,放在灶台里边的一个角上,见我只说:“给你留的,你今天好危险,以后走路要看着点,要是一个人掉进大坑里是出不来的。” 听到老炊事员既关切而又朴实的话,我顿时一股暖流热灌全身,端着碗中的两块兔肉,心中说不出的快乐与幸福。我在这友爱之中吃着两块兔肉,真是吃到嘴里乐到心里。

    新疆无所谓四时八节,地面上有白雪的天数大约是160天左右。一般阳历9月下第一场雪,一直到第二年的四五月间,在树根的阴面及杂草丛中还可见到白雪。雪没有融化尽,涝坝是没有水的,以后半年之久的生活用水就全靠涝坝在下雪之前蓄存的水在严寒的冬天结冻成的冰块,冬天里用砸碎冰块化水维持生活。涝坝就是湖南农村的塘坝,我们取饮用水的地方。当地面的积雪没有完全融化的季节,涝坝内蓄满了水,一旦滴水成冰,涝坝就成了冰窖,这时我们必须砸冰求水。我们每 5~6天背一次冰块送到伙房。每逢背冰日,在晨训前出发,各人带好自备捆被包用的绳子,到晨训后回归时每人都背一大块冰送到伙房。背冰的冬天,天气温度大致在-35℃,最冻时可达-40℃,男兵们负责将涝坝内厚厚的冰层砸碎成块,我们用自备的绳子,捆好冰块,然后一个协助一个屈膝弯腰、上背。一行人边走边唱:“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嘹亮的歌声冲破了寒气,保卫祖国、建设边疆的斗志征服了冰冻三尺的严寒。

    我们每个人的头上都在流汗,每个人的头颅像是一口蒸锅,直冒热气。我们每个女兵的额头上流下的汗水在严寒之下与散披额头上的头发汗水凝结成一串一串的冰珠子。我们呼吸是用鼻孔出气,口腔吸气,因鼻孔内的毛与黏液凝冻了,吸不动。眼眉的外侧是白霜。我们互相欣赏着,觉得这样的美妆是大自然给我们的恩赐,而我们自己的内心只知道我们今天吃点苦,祖国人民能幸福,我们今天吃点苦,我们明天后天会幸福。我们背部的棉衣上压着的冰块和棉衣外表层融为一体,而棉衣的内层却在流汗,因为每个人都争先恐后,怕自己背得少。冰块有多大,我不知道,只知道冰块要比背大,块小了不好捆。一路上有不少人滑倒,滑倒了爬起来继续往前走,没一个人叫苦,连“哎哟”声都没得听的,只有豪壮的歌声。伙房的同志准备好接应我们,一一帮我们解开绳子,放下冰块。我们自己的双手冻得不听使唤,再回到宿舍是一个个都在从口腔向手呼热气,同时不停地揉擦双手,蹬脚,好似一群妹子在跳舞。

    我们每个女兵当时的年龄也只有十六七岁之间,身高也就1.5米左右,身穿着棉衣、棉裤是两公斤重,脚穿的毡筒重量我不清楚,只记得毡筒深在膝关节部,一双厚厚的棉手套挂在肩上,再套进手指,脚上穿的袜子是白棉布的,行走吃力,但我们浑身是劲,因我们牢记身肩重负,听党的话,保卫祖国,建设边疆,要为祖国贡献出一切。听党的话是“听在耳朵里,记在心坎里,做在行动里。”我们是这么领悟的就更是这样做的,我们平时口里说的、唱的都是我为祖国献青春,祖国人民乐开心。

 

(作者系岳阳市第一职业中专退休主治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