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共和国的建立、巩固、壮大作出了杰出贡献

——追忆参加平江剿匪的南下四战友

 

张世乙只身入“匪穴”

1949 年4月下旬，我军突破蒋军长江防线解放南京后，匪首魏农清参加了虹桥大坪乡恶霸地主胡次云组织的“湘鄂赣反共游击支队”，担任第二大队大队长，成为当时幕阜山区18股土匪中人数最多的一股。7月18日平江解放。我军在8月初的一次围剿土匪中，有300多人枪的胡次云匪部被我军全部歼灭，只走脱了魏农清和几个小头目，躲进了深山。不久，剿匪主力一○二六团奉命调离虹桥，魏农清就开始收罗旧部，胁迫、引诱山中农家子弟入伙，拼凑起200多人土匪武装，与新政权为敌。9月26日下午，魏匪率领全部匪徒向天岳剿匪筹粮工作队驻地江背屋发起突然袭击，打死工作队干部毛鸣皋、邓正两人，劫走步枪两支和一批行李物品。其余人员突围后，暂时撤回了南江。

魏匪空袭得手后，一时冲昏了头脑。接着邀集了幕阜山区各路股匪一千多人，在虹桥镇召开所谓“反共庆功祝捷大会”，杀猪宰牛，大摆酒席，搭台唱戏，公开叫嚣 “要使虹桥、洞口成为国军反攻大陆的基地”。一时间，幕阜山区上空乌云密布，到处杀气腾腾，老百姓人心惶惶，紧闭门户，不敢外出。

为应对魏匪对新生共和国的挑战，省、地、县加强了幕阜山区剿匪力度。省军区调集8个连兵力，平江县委也决定将县大队4个中队中的3个调到幕阜山区。县委还决定将有丰富武装斗争经验的县委委员、县武装部部长张世乙派往虹桥统一指挥剿匪工作。

“服从组织调遣，保证完成任务！”曾在山西老家担任过县武委会主任、敌后武工队队长的张世乙听到县委书记齐寿良对他新的任命时，二话没说，就与通讯员郭贵锁打点行装，离开了平江县城。

在虹桥，老张看到此地崇山峻岭，交通不便，信息闭塞，群众对革命形势了解不多，害怕与干部接触。在土匪内部，除了极少数地主恶霸、反动军警骨干公开与人民政府为敌外，绝大部分是被欺骗、受胁迫参加土匪的。于是决定以军队为依托，大力开展政治攻势，宣传解放战争胜利形势；宣传“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奖” 剿匪政策。为吸引群众，他从大坪乡请来了木偶戏班子，在虹桥镇街头大演三天，张世乙利用这个阵地，向群众讲解了衡宝战役结束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解放了广州；向大西南进军的第二野战军，也逼进了成都；在福建前线的第三野战军，也把老蒋的残兵败将赶下了东海。劝告乡亲不要相信蒋介石反攻大陆的谎言。接着，组织了有天岳办事处干部、部队指战员参加的6个武装工作组，串乡进山，走访土匪亲属，宣传剿匪政策，动员土匪亲属、社会各界把受骗入匪者叫下山来，向人民政府投诚，与亲人团聚。他还邀请有声望的虹桥小学李校长和教师李振汉带信给魏农清，劝告其下山，向政府和解放军投诚，走向光明。魏看信后，也拜托 李 老师带信给张部长，提出同他在山上面谈。

去与不去？当时多数同志感到张部长只身上山入匪穴，危险太大，提议魏如有诚意投降，就要他下山来虹桥商谈。张世乙经过周密考虑后，认为魏农清既然想与我们面谈，说明在我们政治攻势下，他又有所动心，若不趁此开展进一步政治攻势，就会失此良机，给今后工作带来更大的困难。他决定冒险赴约。

从虹桥到匪穴内山有30多里山路。因约定不带部队，不带武器，张世乙的上衣口袋只插了一支只能装一颗子弹的水笔枪，通讯员郭贵锁是个彪形大汉，身上带了一支手枪和一支美造冲锋枪。一件大衣披在身上，不露形迹。为了安全起见，在他俩身后5华里处，有一班解放军相随，再后是一个连队，一听到枪声，就马上策应。凭着多年对敌斗争经验，张世乙判断在此种场合下，对方也不可能人前马后、赤手空拳。果然不出所料，当他到达指定地点时，看见有七八个匪徒以“练武”为名，荷枪实弹，戒备森严。匪首魏农清像坐山雕似的，独自坐在一间屋里，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传话要与张部长一人单独见面。见此情景，张世乙先发制人，抓住魏农清违约把柄，故意提高嗓门说：“嘿，好热闹啊，还说不带人马，不带武器呢！”这个下马威还挺见效，魏随即从屋里走出来，说：“张部长还怕几条破枪？” “我要怕，就不会来了！”张世乙据理不让：“我们既然有约，就要以信为先啊！”

“是的，是以信为先。”魏农清被“将”得茫然不知所措，笑着将张部长迎进屋里，倒茶装烟，平息紧张局面。在交谈时，张世乙再度讲述了解放战争胜利发展的大好形势和政府的剿匪政策，敦促其放下武器，向人民投诚。魏农清提出可以接受改编，但要求暂时保留人、枪不动。张世乙回答：“改编问题我个人答复不了，需请示上级。现在能够表态的是：你们只要放下武器，改恶从善，给养不成问题。”最后，魏农清表示愿意与众人商量，然后再作决定。

张世乙下山后，派人给魏部送去肥猪1头，以示慰问。不久，魏派人送信给张世乙，表示愿意接受改编，同时提出了8个条件。中共平江县委认真研究后，除对解放军调离虹桥和将李泽民、黄壮芳交其惩处不答应外，其余条件均予接受。1949年11月26日，魏农清率匪众80余人枪下山投诚。

1950年2月，张世乙调任省内著名的匪巢古丈县县委书记，当年7月，在一次围剿中，击毙全省最大的土匪头子张平。

 

段俏根三墩展才能

在幕阜山西侧的三墩、瑚珮地区，是土匪出没的主要通道之一。这里地势险峻，树木密布。解放初期，伪军、恶霸地主李盘、苏称斌率50多人枪两股土匪盘踞在深山，坐观其变。1951年6月，湘潭军分区副司令员陈中坤下令，在“七一”前，一定要争取或消灭这两股土匪。中共平江县委将这一任务交给县公安局侦察股股长段俏根。段是抗日战争时期参加革命的老战士，有丰富的武装斗争经验。进入平江后，他经常只身挎上“快慢机”出没于城乡，擒获了多名国民党党团骨干，使敌对势力胆战心惊。这次接受任务后，他带领县大队一班兵力进入了三墩、瑚珮地区。在清剿时，开始采用武装奔袭，因条件限制，效果欠佳，敌我双方都有伤亡。后来，经过调查，了解到李盘、苏称斌家庭经济比较富裕，他们搞土匪武装是为了保护财产。解放后拖枪上山是不了解共产党、人民政府的政策，与打家劫舍的土匪有所不同。于是，段俏根调整了斗争策略，把军事进剿改为政治上分化瓦解。他找了个政治上愿意与我们合作的李姓保长和李盘陈姓表兄，向他们讲解全国胜利大好形势和人民政府对土匪的政策，请他们上山劝说李、苏和匪众向人民政府投诚，与家人团聚。在商谈中，土匪提出不杀、不抓、不打、给些粮食等四条作为下山投诚条件，段俏根经过周密思考后，对上述四条表示同意的同时，也提出了三个回应条件：一是把枪全部交出；二是以后不准再上山危害老百姓；三是把仍留在山上的土匪都争取回来。

协议达成后，双方约定在李盘家里见面。一天下午，段俏根在李保长和李盘陈姓表兄陪同下，带着100斤大米到了李盘家里，提心吊胆、躲藏在楼上的李盘、苏称斌亲眼看见人民政府的干部言而有信，说话算数，两颗悬挂了多日的心落了下来。他俩放心地从楼上下来，将两支手枪、一支步枪交给段股长。接着，他俩又上山，把留在山上的匪众带下山，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受到了政府的宽大处理。与此同时，段俏根也实现了对组织的保证，在“七一”前夕，胜利完成了三墩、瑚珮地区的剿匪任务。

 

李维喜卧底毙吴勇

平江军民经过三年多团结奋斗，英勇作战，消灭了20支大小股匪，收编、俘获、击毙匪徒3000余人，缴获各种枪支1000多支，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因为还有吴勇、魏农清两个穷凶极恶、狡猾、顽固、血债累累的匪首没有抓获，人民心中不安。

吴勇，原住金龙乡大口塅村。解放前，游手好闲，曾在国民党青年军中当过连长，后逃离回家，网罗一些流氓、地痞，从溃军中抢夺了几十支枪，组织起所谓自卫队，自任队长，到处派粮派款，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他又练就了一手好枪法、好武功，当地反动上层人物都不敢惹他。解放后，在我剿匪部队打击下，只剩下吴勇和几个心腹。1950年5月，吴勇和魏农清（投诚后叛变）来长沙，与反革命分子吴仁、吴天清相会，密谋伪造路条（通行证）逃往台湾，因我公安机关和治保组织盘查严紧，没有去成，又各自返回原地。

1950 年冬，国民党军飞机在幕阜山投散了反动传单。木瓜乡民兵进山搜查，在复兴山虾公岭发现一个农民看守野猪吃红薯草棚内有人，吴匪看见藏身处被暴露，开枪还击后逃跑。隐藏在人烟稀少的平江与修水交界的山中。发现吴勇，是此次清山的一大收获。平江县委决定派县公安局副局长李维喜率公安干警18人，组成抓获吴勇小分队前往抓捕。

李维喜南下前就是老公安，有较为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他考虑到吴匪凶残、狡猾、会武功，又熟悉地形、处于暗处等特点，捕捉难度较大。不如采用内线打入，用孙行者钻进铁扇公主肚子里的战术，方可取胜。在走访群众时，李维喜得知吴勇为配合美国侵朝战争，准备扩充队伍，曾寄信给南坪村侄子吴丹桂，邀其马上进山。家境贫困，从事小学教师的吴丹桂，土改时分得了田土，他虽然在解放前担任过三青团分队长，但未干坏事，现时，对共产党持拥护态度。于是，就汤下面，找吴丹桂面谈，动员他潜入吴勇身边，伺机擒获，为民除害，为国家立功。吴表示接受安排，协助政府，为抓吴勇出力，并商定了联络暗号。吴丹桂走后，李维喜为了迷惑吴勇，特意在南坪村召开群众大会，宣布吴丹桂为通匪分子，还当众斗争了吴妻。吴妻配合默契，没有露出丝毫“苦肉计”破绽。

为配合吴丹桂，李维喜还到木瓜乡与烈属、担任村烈属委员、联组组长余晃春谈心。余曾与吴勇一起打过猎，关系较好。解放后包庇过吴勇，吴把他当作恩人看待。经过李维喜耐心启发教育，余晃春认识了错误，表示要与吴匪划清界限，愿意进山与吴丹桂配合，除掉吴勇。

吴、余两人按吴勇的情妇指点，在修水县台庄乡祝家洞背昌垅山找到了吴勇。他开始有些不放心，后来派人到吴、余住地打听，与两人说的相符，才解除了戒心，住在了一起。1953年2月12日（农历12月28日）晚，吴丹桂、余晃春、吴亚连（想脱离吴勇下山）三人商量，由吴丹桂以探听消息和办年货为借口，邀吴勇的心腹张章本一同外出，将其引开。余晃春、吴亚连趁吴勇睡熟时下手。当晚，正逢吴勇头昏头痛提前睡了，吴亚南特意在屋里生了明火，负责在外面站岗的余晃春突然返回住所，拉开杉皮门，借火光朝睡在床上的吴勇开了一枪。打在吴勇左胸下面。因未击中要害，吴勇挣扎反抗，用手枪打灭了火光。余晃春在暗中摸了一把柴刀，砍在了吴勇的鼻梁上，此时吴匪已血流满面，奄奄一息。他有气无力地说：“我没有死在大锅里，却死在炉罐里。”接着，吴亚连又在吴勇身上补了两枪，结束了吴勇罪恶的一生。

 

胡忠明活捉魏农清

1954 年下半年，中央发出了“镇压反革命”的通知，湖南省委、省公安厅认为平江县匪首魏农清未捉到，是湘北一大隐患，下达了限期抓获命令。同年12月6～7日，平江县委召开全县公安、武装和幕阜山区区委书记联席会议，成立以公安局局长胡忠明为首的抓获魏农清专案组。胡亦系山西南下干部，工作认真细致。因为魏匪 1950年6月出境未成从长沙潜入平江后，再没有得到他的信息。捕捉难度非同一般。胡忠明就从魏匪曾经躲藏的地方调查入手，发现其妹夫毛标榜有知情通匪的嫌疑。于是派侦察员以抓生产为名，住到了离毛家不远的一个互助组。根据群众反映和观察，毛的弟媳胡枚菊，与丈夫不和，闹着要离婚。另外，还得知胡系烈士亲属，思想比较进步，将胡建为“特情”。据胡反映，曾看见毛在半夜肩米出去，不知到了哪里。毛做了新衣，没看见穿，柜里也没放，也不知哪里去了。根据上述情况，胡忠明判断，魏农清没有逃走，也没有死亡，就躲藏在幕阜山中。奸诈狡猾的魏农清，从不把藏身处告诉别人，包括近亲。据其父魏煜秋交待，儿子藏在复兴山中，但不知哪个地点。只是每月28日深夜，回来取一次粮食。毛标榜也供出，要问内山的廖均山。专案组传讯了廖均山。他供出4月8日魏农清来过他家，近来没有看见，提议再问钟海山。1955年5月9日、10日两天，胡忠明组织公安干警、民兵对复兴山实施全面搜山，因山高林密，地域辽阔，没有找到魏匪藏身之处。胡忠明审时度势，决定采用内线打入办法。内线人叫钟海山，四川人，曾在国民党军队当过排长。1947年随杨森的队伍来到平江，流落在复兴山中，娶妻生子，土改时分了田土，对共产党、人民政府怀有好感。另一方面，他与魏农清关系较好，有通匪、济匪一般情节。5月11日，胡忠明在虹桥接见了钟海山，向他讲明国内外大好形势，指明蒋介石反攻大陆已成梦想，动员他与魏匪划清界限，协助政府捉拿归案，立功赎罪。钟海山头脑比较灵活，表示愿意与政府配合。

5 月13日吃了早饭后，钟海山、妻子李良英同晏茂生（随杨森部来到平江板江，当时在钟家做蔑匠），到观音岩西坑剥花杉树皮（造纸原料）时，突然看见一人横跑过去。钟海山认得是魏农清，便喊：“别跑，我是海山，这位是晏茂生，四川老乡，不要怕。”魏听见钟海山喊他，停下脚问：“你不会报告吧？”钟回答：“农清，你怎么说这话呢？你是党国功臣，日后反攻大陆成功，我们还要靠你提携，哪能去报告呢？”为稳住魏，钟见其头上发长须深，计上心来，就邀魏到家中吃顿便饭，顺便给他理个发。饭后，魏心神不定，说要到后山上抽烟，观看风色，钟几经劝留，魏执意要去。钟海山察觉这是魏农清打算脱身的迹象，便给晏茂生使了个眼色，授意做好捕捉准备。接着两人猛扑过去，各抓住魏农清一只手往后一扳，警告说：“我们奉命捉你，对不起，你要老实一点！”并要女儿利华拿来一根绳索，将魏匪捆了个结结实实。此刻，在山中巡逻堵卡的公安干警也赶来了，随即将魏农清押送虹桥区政府。

当晚，胡忠明局长和唐效民区长对魏农清进行了初审，第二天（5月14日）上午，虹桥区政府在镇上召开控诉魏匪罪行和表彰奖励大会，胡忠明代表县委、县政府对参加捕捉、押送魏农清的有功人员钟海山、晏茂生等33人分别给予精神和物质奖励。大会结束后，胡忠明等将魏农清押回平江县城。

1954年6月7日，湖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批准了对身负25条血债，阴险奸诈、作恶多端，被湘北人民恨之入骨的魏农清死刑判决。6月27日11时，在平江县城景福坪召开有5000多人参加的公审大会。一声正义的枪声，结束了匪首魏农清罪恶的一生！

 

（作者宁书贤系岳阳市商务局离休干部，黄忠毅系平江县法院离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