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辉中

 

我原在国民党部队任职，1943年冬回平江三阳省亲，长住了一个时期。翌年5月，碰上日军侵占家乡。

日军重兵驻城，在离县城几里远的洪家塅也有据点，常常尾随难民进山掳掠。居民们渡过县城边的汨罗江，经三阳街、甲山，过清水，到平坑、上熊家洞、金盆坦，离城40多华里，越逃越远，“何得我所”！我跟乡亲们一道，先是逃难至南源，很快日军就对南源扫荡。南源无法住下去，我们又迁到桃树洞，没过两天，桃树洞亦遭日军扫荡。

民族危亡，匹夫有责。成千上万的难民流着血泪，成天申诉着日本侵略者的罪行，总希望有别人来救自己。我跟他们讲，要自己救自己，我们还要能够去救别人。这年8月22日，在金盆坦（现属清水乡）凌姓墓庐，由地方士绅主持召开难民大会。会议动员难民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组织起来，武装抗日，有钱出钱，有粮出粮，有枪出枪，有人出人，建立人民抗日自卫队。推举凌访尧为人民抗日自卫队筹备委员会主任，张骞为人民抗日自卫队队长。当时，自愿报名参加抗日自卫队的青壮年达100多人。南郊乡（现在三阳区范围内）乡公所的枪支全部交付抗日自卫队使用，同时将私人的枪支包括鸟铳也集中归自卫队。当天下午，自卫队进行挑选整编，编为3个排，9个班，共90多人，有步枪60多支，鸟铳30多支，还有部分梭镖、刀棍。全队行动均由我这个队长指挥，队部设有事务长（由童石匠担任，后由黄慕云接任）、副队长（由张壮林担任，后由张彦兵接任）。3个排长分别是童卫民、凌××、黄××。当地群众有人知道在山里边有一个国民党部队埋下的弹药库，我立即指令一些人将弹药挖出来。自卫队才有了足够的子弹和手榴弹。这时，我们全队士兵就驻扎在附近的熊家洞。

自卫队成立的第二天清晨，侦探来报，日军30多人进山来了。自卫队赶赴战场，还没有部署完毕，有名队员就发现了山下的日本兵，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自动开了枪，大多数队员跟着猛烈射击，也不知隐蔽藏身，一个劲地勇往直前，当场击毙日本兵1人，其他日本兵扔下抢劫来的东西掉头就跑。这次战斗，打得鲁莽，幸好全队官兵都没有伤着。战斗结束后，我们总结了经验，明确了战斗纪律，讲了一些军事常识，准备迎击日军即将来临的报复。

8月24日（农历七月初六），也是自卫队成立的第三天，日伪军100多人窜入清水平坑，向自卫队驻地进犯。我立即带领各排长登山观察敌情和地形。这次日军队伍先头没有尖兵，两翼也没有搜索兵，叽哩哇啦，如入无人之境，并不像昨天受挫后来报复之敌。于是，我即指挥全队在一段三面是高山，中间一条洼道，形如布袋的地方埋伏下来，并指令凌荣贵带一个班，挡住敌军退走的必经之路，紧锁袋口。反复交待全队士兵吸取上次的教训，做到一切行动听指挥，严格注意隐蔽。一时山间鸦雀无声，日本兵一个挨一个走在洼道上，一会儿就进了“布袋”。此时，我一声号令，三面枪声齐响，打得日本兵哇哇乱叫，不少日本兵当即毙命，其他日本兵只听得密密麻麻的枪声响，找不到目标还击，沿着山谷小河沟向下游抱头逃命，却又碰了紧锁袋口的凌荣贵班猛烈的火力。剩下几十名丧心寒胆的日本兵，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四面一齐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自卫队战士从半山腰冲杀下去，胆大的难民也一齐发喊助威，活着的日本兵颤颤惊惊地举起了双手。这次战斗，击毙日伪军数十人，活捉十多人，并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在被击毙的日本兵身上，自卫队士兵还搜出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儿：印有日文符咒的佛像，3个绿豆大的金菩萨，3把小剑。……平坑一战，日军受了重挫，龟缩县城不敢下乡骚扰，我们则在凌姓墓庐召开庆功大会。是时，我国的抗日战争由相持阶段转入全面进攻，敌军则作垂死挣扎，企图在华南发起最后一场攻势，把平江作为长武公路上的一个重要据点。为了配合全国抗日战争，抗日自卫队决定：联合本县抗日武装，袭击敌人据点。

离县城三里远的洪家塅日军据点，四面高拦着铁丝网，兵力虽只一个连左右，但武器精良。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自卫队经过周密计划，采取两面佯攻、一面主攻的办法，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迅速到达预定地点。尖兵班凌荣贵向敌哨兵先开一枪，敌哨兵应声而毙。接着三面枪声齐响，并用手榴弹、炸药包炸开铁丝网。佯攻部队猛烈射击，掩护主攻部队步步进逼。激战2个多小时，敌人摸不清我部底细，慌忙向县城逃窜。这次战斗缴获了敌军遗弃在据点的全部物资，其中铁丝5000多公斤，还有自行车、被服等物资。

自卫队是人民自动组织起来的抗日武装，国民党县政府既不委任官职，也不供给粮饷。可是，我们打了胜仗的战利品却被派人来提走。对此，自卫队官兵并没有因不满而放下武器，为了地方的安全，为了在中国的国土上赶走日本侵略者，仍夜以继日寻找机会袭击敌人。有时整夜埋伏在山边路口，有时三两个化装进城，有时听说日本士兵要从哪里经过，自卫队便通宵爬山越岭赶赴袭击。

1944年初冬，平江县县长张慕槎为抗日自卫队题赠“劲草寒花”大字条幅，并将自卫队收编为南郊乡中队。自卫队自建立到收编仅3个月时间，经历了大小5次战斗，并且五战五捷，为抗日卫乡作出了一定贡献。

 

（张辉中系抗战老兵已故，此文章由方炎相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