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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赤兵在此失腿一只”
来源:未知来源 日期:2017-07-28 12:00
钟赤兵(1914-1975),原名钟志禄,湖南平江人。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0年参加红军,同年转入中国共产党。曾任贵州省军区司令员,广州军区副司令员等职。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
1935年2月,红军在长征中一渡赤水后,为了有利于进行运动战,红三军团4个师缩编为4个团,钟赤兵任十二团政委。为了摆脱10多万川军的围追堵截,毛泽东决定回师贵州,二渡赤水,先夺娄山关,再占遵义城。
毛泽东把夺取娄山关的主攻任务交给红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下令,十二团和十三团为先锋团。两团奉命出发,经过10多天的长途跋涉,十二团于2月26日晚到达离娄山关30里的桐梓县城。这时,全团指战员饥渴劳累,都想休整一下。谁知刚歇脚,十二团团长谢嵩就听到报告:“昨日下午,十三团已在娄山关半腰和王家烈的‘双枪兵’展开激战,现在双方正对峙在关口下。”于是,他和钟赤兵率领十二团又立即出发,在拂晓前赶到了娄山关口。
刚到达娄山关下的南溪口,就隐约听到娄山关断断续续传来枪声,接着,传令兵从关上回来报告说:“敌人从南面的峡谷里沿公路向娄山关反扑,十三团设在半山腰的哨所已经丢失。”
“情况紧急呀!”钟赤兵说道,“我带一营先上。”
“好!”团长谢嵩立即命令:“一营为先锋,跑步前进,其他各营随后跟进。”
钟赤兵带领一营官兵首先冲向娄山关。这时的娄山关上,雨雾浓云铺天盖地,黑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钟赤兵年仅21岁,正是身强力壮之时。6时许,他指挥部队向娄山关的制高点点金山发起猛烈攻击。机枪、步枪、手榴弹一阵猛打,关口处顿时被我军突破。接着,三营跟上来了,他们二话不说就上刺刀肉搏!敌人败如溃堤之水,溜了。十二团牢牢控制了点金山。
王家烈听说点金山失守,恼羞成怒,立即组织兵力反扑。8时,浓雾从峡谷中缓缓散去,过足了烟瘾的王家烈“双枪兵”仗着人多弹足,在轻重机枪的掩护下,从娄山关下沿着弯弯曲曲的公路,嚎叫着向山上扑了过来。公路又陡又窄,敌人进攻队形密集,控制娄山关口的十二团一营居高临下,奋力迎战,一阵猛烈的手榴弹和机枪扫射,打得敌人尸横遍野。战至10时,“双枪兵”的烟瘾快发作了,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气,作最后的挣扎。王家烈手下4个团的团长亲自在后面督战,他们扯着嘶哑的嗓子连嚎带骂,用手枪逼着士兵往前冲。钟赤兵见敌人冲上来,大声命令:“上刺刀,取马刀!”待敌人靠近,他一声呐喊,战士们投出一批手榴弹,钟赤兵就踏着硝烟,挥舞马刀,带领战士们如猛虎下山似地冲入敌群,横劈竖砍,杀得敌人喊爹哭娘,丢盔卸甲,“双枪兵”又像潮水一般退去。
钟赤兵率一营官兵乘胜追击,可冲到黑神庙时,却遭到“双枪兵”一个团兵力的反击。这个团刚刚抽足大烟,全被鸦片烧得快发狂了。敌众我寡,一营伤亡很大。看到身边一个个战士倒在血泊中,钟赤兵按捺不住胸起的怒火,解下上衣纽扣,把衣服一扔,厉声大喊:“冲啊!杀啊!我在阵地在!”一营和“双枪兵”混打在一起了。拼杀中,钟赤兵的身子猛地一歪,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警卫员胡胜辉以为他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赶上前去一看,却见一股殷红的鲜血从他的右小腿上冒出来。
“政委,你负伤了,我背你后撤!”
“擦破点皮不碍事!快杀敌人!”钟赤兵“呼”地一声站起,又舞起了大刀,冲向敌人。正在一营战士难以抵挡时,团长谢嵩派来的突击队冲上来了。这时,钟赤兵又摔倒在地上。胡胜辉跑过来,把他搀扶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腰,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坐在一块石头上,撕下自己的衬衫,替他包扎伤口。这时胡胜辉才发现,政委的腿负了重伤,敌人的枪弹撕开了他右小腿上的一大块肉,血如泉涌。胡胜辉一连包了10多层破布,血还照样向外浸,只得赶紧找来卫生员,又叫人把情况报告给团长。团长命令胡胜辉:“一定要马上把钟政委撤下来!”谁知,还没有等卫生员包扎好伤口,钟赤兵又拖着伤腿指挥战斗去了。他站着困难,就趴在石头上指挥。这时,一股敌人窜上一营附近阵地,战士们没了弹药,就用刺刀捅、马刀砍,有的战士刺刀捅弯了,马刀缺了口,就搬起身边的石头往敌人头上砸。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残酷。但在钟赤兵英勇顽强的精神鼓舞下,大家毫无惧色。战斗从拂晓一直打到傍晚,阵地仍牢牢控制在红军手中。最终,十二团以猛虎下山之势,把“双枪兵”压了下去。接着,全团沿公路猛追,王家烈的“双枪兵”溃不成军。可是,钟赤兵也由于流血过多昏了过去,被抬下了战场。
红军占领遵义城后,医生立即为钟赤兵治伤。可是,当医生打开伤口一看,脸都变了色,说:“伤势严重,必须从小腿以上截肢。”原来,由于钟赤兵没有及时上药,受伤后又继续战斗,子弹击中的骨头都被扭碎了。红军医院的手术条件极其简陋,没有医疗器械,也没有麻药,手术工具只有一把老百姓砍柴用的刀和一条断成半截子的木匠锯。医生开始了手术,用木匠锯上下拉锯截肢。钟赤兵忍着剧痛躺在手术台上,紧紧闭着眼睛。手术进行到20多分钟时,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身上直往下淌,浸湿了衣裤。但是,他凭着坚强的毅力一声不吭。医生瞅着他,关切地对他说:“如果疼痛难忍,你就喊吧,这样兴许会好些。”钟赤兵摇摇头,没有说话。手术中,他几次昏死过去,又几次苏醒过来。在场的医生、护士都被他这种坚强的意志所感动。一位年仅15岁的小护士一边协助医生护理他,一边抽泣着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硬的汉子。”手术一直做了三个半小时。当钟赤兵再一次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时,他的右腿膝盖下只剩下小半截了。这一年,钟赤兵才21岁。
手术后,半截腿的钟赤兵并没有摆脱痛苦。贵州是天无三日晴,加上医疗条件极差,手术时没有条件消毒,没过几天,钟赤兵的伤口就感染了,腿肿得分不清小腿和大腿,人也持续高烧,很快又陷入昏迷之中。彭德怀得知钟赤兵的病情后,赶过来看望他。可是,钟赤兵一直昏迷不醒,连军团长来了都不知道。彭德怀见情况不妙,对医生说:
“你们一定要想尽办法救活钟赤兵,救不活,我砍你们的头!”
“要把他从死神那里拉回来,只能进行第二次截肢。”医生说。
“截肢就截肢,一定要把人救活!”
彭德怀铁下心,不顾一切要把钟赤兵留住,他的决心也给医生莫大的信心。于是,医生们又马上进行第二次手术,把右腿膝盖以下剩余的部分截去。不料,消毒条件不好,伤口仍继续感染。几天后,医生又狠了狠心,进行第三次手术,把钟赤兵的整个右腿从股骨腰部截去了。半个月内,三次截肢,对于一个人来说,要忍受多么大的痛苦啊!可是,钟赤兵竟然奇迹般地活过来了!
钟赤兵的右腿连“根”截了!他虽然保住了命,但伤在短期内却难以治愈。这时,部队正在长征,钟赤兵的身体又那样虚弱,是让他留在老百姓家里养伤,还是让他拖着一条腿继续跟部队长征呢?红十二团举棋不定,军团长彭德怀也决定不下。钟赤兵得知这个情况后,对前来看望他的彭德怀说:“军团长,就是爬,我也要跟上部队。无论如何,我不离开红军。”彭德怀不再犹豫,大手一挥:“带上,就是用三军团一个团抬,我也要带上他!”
钟赤兵三次截肢的英勇事迹连毛泽东都知道了。一天,他和周恩来、三军团政治部主任刘少奇等专程来到医院看望钟赤兵和其他伤病员。毛泽东走到钟赤兵病床前,亲切地拉着他的手说:“小鬼,又负伤了?”在1934年第五次反“围剿”时,钟赤兵负过一次伤。当时,身为团长的钟赤兵左手拇指被子弹打中,鲜血将他包扎伤口的十几层纱布浸透,他一声不吭,坚持指挥到战斗胜利,为此,他曾受到过中革军委的嘉奖。毛泽东虽然被王明等人排挤,也知道他这一英雄事迹,并且还去看望过他。当时,钟赤兵还笑着说:“毛主席,我没了手指,嘿嘿,照样打仗。”这一次,钟赤兵见到毛泽东,没有上一次豪迈了。他听到毛泽东的问候,用手指了指失去的右腿,没有说话,却委屈得快要哭出声来。毛泽东为了驱散他悲观的情绪,对他开玩笑说:
“我们应该在娄山关立个石碑,写上‘钟赤兵在此失腿一只’哦!”
钟赤兵嘴角动了动,可还是笑不起来。
毛泽东心疼地看着他,对彭德怀说:“钟赤兵小小年纪就这样英勇,是一位英雄。让他到中央休养连去吧。”
在毛泽东的关怀下,钟赤兵由三军团调出,被安排到中央卫生部休养连,随中央直属部队行动。以后,他凭着顽强的毅力爬雪山、过草地,最后终于到达陕北,靠一条腿走完了长征。